这就是阴曹地府吗？
灵玥从没有到过地府，只听说这里有多恐怖，多惨绝人寰。但现在看来传言皆不可尽信。
这里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还有悠扬而飘渺的声音若隐若现。走在长不见尽头的阴司路上，心没有了最先的害怕。
“你就是犯了天条的灵玥仙子？”低沉的嗓音带着惑人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望向声音的源头。
灵玥抬头看去，正前方的黑金龙椅上，一个穿着黑底红纹的男人端坐其中，五官深邃立体，性感的薄唇紧抿着，看起来庄严肃穆。
“你是阎王？”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大胆，不仅直接和他对视，还问出了有违尊卑的话。
“大胆！”身旁的鬼差大声喝斥，强迫压下她的肩膀，让她无法正视座上的男人。
阎王缓缓抬手，示意鬼差放开灵玥。
“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吗？”他的嘴角勾起浅淡的弧度，精锐的目光别具深意地打量着面前的小仙女。她身材娇小，五官清秀，算不上绝世佳丽，但却有着吸引人的气质。纯而不媚，柔而不娇，淡雅如菊。
灵玥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点头。
“为什么你会放了他？”阎王忽然来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她削尖的下巴，眼神凌厉摄人。
灵玥微微皱眉，为什么？
这个问题她从没想过，真被问到，竟有些茫然，不知如何回答。她很想回避这个问题，头顶那道目光却给她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叫她避无可避。
“我不知道。”她和他对视，很清楚地吐出四个字。
阎王半眯着眼睛审视着她，鉴别着她话中的真实性。莫名的，他被她那坚定又澈亮的眼神所吸引，心里泛起淡淡的涟漪。
或许真的如她所说当时只是本能做了这样的决定，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完全没办法找到答案。
“那你下一世想投身在什么样的人家？”他放开她，声音淡然悠长，双目眺视远处，等着她的回答。
灵玥摇头，她从认事就没有离开过天庭，对人间的一切了解太少，眼神除了疑惑，还是一丝黯淡茫然。
“不想要一个尊贵的身份吗？”他挑眉试探，毕竟每个到地府投胎的魂魄都希望自己下一世声名显赫，大富大贵。
“再尊贵，也是命由天定。”她笑了，笑得那么淡薄，隐隐叫人心疼，“就算是天神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何况是凡人？”顿了顿，接着道，“所以怎样的身份都无所谓，只希望不会重复上一世的错误！”
阎王沉默，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凝思了片刻缓缓开口：“前世因，今世果，你的人生自己把握吧。”挥了挥手，示意鬼差把人带走，“送她过奈何桥，喝孟婆茶。”
他看着那个渐行渐远地娇小身影，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希望你能帮他摆脱宿命的劫数。”
灵玥跟着鬼差走上望乡台，这是凡人的魂魄遥望阳世家人最后一眼的地方。可对于灵玥来说，她能看到的只是一条挂满白色灯笼的昏暗黄泉路；能听到的也只有鬼魂们哭天喊地的求助声：
“求求你，让我回去吧，我娘不能没有我的！”
“是啊，我舍不得我家娘子啊！”
“我儿子还小，不能没有娘亲呀！”
……
灵玥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的痛苦无法感染她分毫。因为神仙不能有情，更不会懂得世间情是何物。
“走吧。”鬼差冷冷地催促，押着她走上奈何桥。
孟婆站在桥下等着每一个经过的魂魄，喂他们喝下那碗能忘记一切前尘往事的孟婆茶。
“喝吧。”孟婆穿着深黑色的宽大袍子，外面披着一件棕色斗篷，头上戴着大大的帽子，完全遮盖住了她的五官，只是从她的声音中听起来并不是那么苍老，反而十分年轻。
灵玥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碗中的褐色液体。身旁的魂魄一个接一个跳进轮回隧道，这样的情景突然让她害怕起来。
“怎么，还有放不下的事情？”孟婆见她迟疑，淡然询问，口气是公式化的生冷。
灵玥摇头，她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因为最亲的哥哥都轮回转世了，她该了无牵挂才对。
“那就快点上路吧。”孟婆催促。
“我会投胎在什么人家？”她忽然很想知道。
孟婆沉默了片刻，原本不想说，可听她的语气，似乎有所触动，幽幽开口：“将门之家。”
“那是好，还是不好？”她认真地看着孟婆。
“这就看你自己把握了。”
灵玥笑了笑，她若能把握命运，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她抬眸看向孟婆身后的轮回隧道，白茫茫的，深不见底，就如自己的将来一般不可预知。
通过这里，她就和前世再无牵扯。天庭的生活，天庭的朋友，天庭的一切一切，那么多快乐美好的记忆，嬉闹玩耍的时光，现在要统统忘却。
她真的舍得？
太多的不舍，太多的遗憾，太多的爱……
爱？那里有爱吗？
她的心一痛，一颗泪滑落碗中。
长居天庭，不知情为何物的她竟然落泪了。这种感觉，好奇怪。
“时辰到了，不要磨蹭了。”身旁的鬼差很没耐心地催促。
灵玥端起茶碗，又看了孟婆一眼，说：“你也是被罚，才在这里吧？”
孟婆的心咯噔了一下，唇角微微抽搐。
“对不起，我没有恶意，只是你并不是婆婆，却被称作孟婆，留在这里送每个魂魄轮回，看尽世间贪嗔痴，却无力救赎，也是一种折磨吧。”说完，将手中的孟婆茶一饮而尽，“若是命运能由自己掌握，你我都不会在这里了。”
孟婆缓缓抬头，一双黑眸美丽动人，却没有任何焦点：“命由天定，只要生在六道之中，没人可以掌控命运。”声音很低，透着深深的无奈。
灵玥望着她的眼睛，发现她的眉心有一道很深的伤疤，竟然还是一个“罪”字。她心里震惊，却不再说话，径自往前走去。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过去，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犯之前的错误吗？”孟婆在她即将跨进轮回隧道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灵玥的脚停在半空中，脑中的记忆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又消失成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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