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陆白惊讶的看着姚远。
姚千户点头。
他头枕着胳膊，望着天空，用酒葫芦又大灌一口酒。
此时，夜幕四合。
东面，南面和北面，天已经暗下来，山川，树木，还有晏城都隐藏在黑暗中。
唯有西面，虽然夕阳落了下去，但不甘心的洒下一丝光辉，让天空呈现出泛红，发白，灰白等不同的颜色。
一朵云落在西面，孤零零的。
“当年在京城时，我在练武上颇有天赋，在锦衣卫内小有名气。”姚千户望着那朵云。人有才气的时候，就免不了傲气，而鹤立鸡群就难免被孤立。
当初，姚千户在京城时处处被排挤。
上司也拿他取乐，还经常指派给他危险的任务，振振有词说：“你功夫高，当然要对付厉害的。”
姚远当时在锦衣卫当的十分憋闷，差点一走了之，就在这时候，陆白的父亲成为了姚远的顶头上司。
或许是姚远带了滤镜的缘故，在他口中，陆白父亲虽然在武功一途上天赋不高，但在为人上却是一个有情有义，胸襟气吞山河，行事光明磊落的汉子。
“别看他大大咧咧的，其实他心细着呢，他的属下但凡谁家里出了变故，谁有心事，他一眼就看得出来，然后就会慷慨解囊，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在陆白父亲的带领下，他们的那一队成了一个大家庭，成了兄弟，成了亲人。在陆白父亲的鼓励和帮助下，姚远也不在孤立，而是融入到这个团队中。
现在想起来，姚远觉得那段日子是他最舒心的时候。
“在战斗的时候，我们可以安心的把后背交给兄弟，甚至安心的去死，因为我们知道，我们死了，你父亲会把一切后事安排妥当的。”姚远说。
话如此说，但姚远觉得若要论死的话，陆白的父亲一定死在最前面。
“因为你父亲动起手来，就是一个疯子，完全不要命的那种。”姚远轻笑，他告诉陆白，这也是他父亲能被提拔上去的原因。
天彻底黑下来。
湖面上泛起一阵雾气，弥漫在天地间，萦绕在亭子周围，让一切似梦似幻似雾。
姚远同样提到了陆白的母亲。
陆白的母亲是一个乡下猎户，是陆白祖父在时，为他父亲定下的娃娃亲。
他母亲长的十分高大，大手大脚，若学武的话，绝对是一个好手。
她说话粗声粗气的，不识文字，不拘小节，也十分豪爽，而且有勇气与担当。
似乎什么困难都难不倒她。
“我们都尊称她一声大嫂。”
陆白的父亲之所以敢冲在前面悍不畏死，是因为他知道，他死了，大嫂一定会为他料理身后事。
“后来，你父亲因为资历，能力都在那儿摆着，被任命为了朔北城千户。”
姚远饮一口酒。
他目光深邃，望着远方不聚焦，回忆起了以前种种时光。
“我们一群兄弟当时在京城外的悲欢楼为你父亲践行，留下豪言壮语，说等你爹荣耀归来，当镇抚使，当指挥佥事，带领我们一起斩妖除魔，谁知道——”
姚远苦笑的摇摇头，“谁知道你父亲最后没回来。”
陆白父亲领导的那群手下那时早以遍布全国各地。
即便如此，因为以前的情谊在，他们还经常有书信往来，交情还在，而陆白父亲就是他们之间联系的纽带和中心。
这些兄弟在得知陆白父亲战死朔北城时，几乎都哭了，就是没哭的，如倔强的姚远也在心中大哭一场。
哭罢后，他们都想为子陆白的父亲做点儿什么，而最对得起大哥的莫过于把他的后人抚养成人。于是，这些兄弟联起手来，托关系的托关系，求人的求人，让人追查陆白母亲的下落，还有她的两个孩子。
陆白点下头。
他知道他有一个妹子，家里的牌位上有。
每年烧香的时候，顾清欢都要让忘儿想那个木牌磕头跪拜。
“但你们的消息就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唯一得到的好消息就是，你们母子从朔北城之变中逃脱了——有几个人在逃难时，见到你父亲亲自把你母亲，你们兄妹两人送出的城。”姚远说。
虽然如此，他们发动了所有关系，却还是遍寻无果。
这让他们很纳闷。
因为陆白的父亲拦了蛮兵三天三夜，足够陆白母亲带着陆白兄妹两个南逃到安全地方了。
难道死在荒野之中，被妖怪、野兽杀死了？
姚远又不觉得，因为陆白的母亲出身猎户，在那荒野中，有那么多难民的情况下，她不可能死在妖怪和野兽的手上。
但就是找不到，他们也只能放弃。
就在姚远他们将要放弃的时候，一位兄弟的同乡在永乐城锦衣卫当差，他告诉那位兄弟，永乐城的城卫军现在疯狂屠杀朔北城难逃的难民，尤其不放过朔北城官宦的家眷，见到就乱刀砍死，让其面目全非。
这一点让姚远等人很疑惑，又很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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