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鬼不知为何突然像疯魔了一般挣扎着跑出了门外，她衣衫并不厚实，门外也是顶天的雪花。红山鬼看到她这副样子是在不解，却也拦不住她。
即便是在这般情况之下，红山依旧没有忘记戴上自己那张面具。、
等红山鬼再次出门去的时候，却发现四更并没有走远。
客栈的后院的地上已经积攒了一层薄薄的白雪，脚踩上去还会发出“吱吱”的声音。
而红山鬼面前的四更鬼只披着一件单薄的素衣在院中翩翩起舞。
明媚的月光下，是凄凉而又寒冷的。
红山鬼看不出她的意图，却也没有阻止她。
月色从容落地，为整个神魔井带来少有的光辉。
女子站在月下轻雾，被冻红的指尖依旧在冷气中不断旋转跳跃，似三月飞絮随风起舞。她的鞋尖上早已沾满了碎雪，却依旧在不停地变换、移动。
碎雪不断地落在她的肩上，却又总会因为她绰约的舞姿而遗憾退场。
这是她少有的一件素衣。
在这般清晖明月下，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红山鬼双臂交叉，靠在门前静静地欣赏着，却也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发丝上究竟沾染了多少雪花。他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她了，她好像也不再是从前那个人了。
或许，是因为那张脸让他格外动容。
也或许，是因为多年前的那个雪夜......
她双眼上压着的红绸并未解开，后脑发丝处轻轻飘起的红色绸带似乎也在不甘地诉说着她心中的愁怨。她本来是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她叫“四更”！可是因为遇见了他，她便不再是她了，甚至还变成了“四更鬼”。
碎雪落于她的额头，红绸遮掩着她的双眸。
只有在此刻，她好像才是真正的“四更”。
通明的月光透过红绸递来些许寒意，她仰头轻舞却看不见半点颜色。在这红绸之下，是她心中所求的那股热烈而闪耀的火，却也是束缚了她一生的红绸。
什么是恩怨，什么是过往？
她一概不懂！
她是四更，是四更天的四更，但也只是四更！
女子在雪中提腿，旋转，迎着扑面而来的碎雪狂欢放纵。
楼上昏黄的烛火还在亮着，混着清明的月光，夕阳的一般的天地将她团团围住，而这里将不再是她困住自己的深渊，她将于此地拜托枷锁，也将于此地寻找失去的自己。
昏黄的光色透过那素色的衣衫，白雪上究竟是谁的影子，连红山鬼也已经看不清了。
四更的青丝随着身姿扭动而跃跃离身，倒舞着自己的双臂，一双宽大的袖子里抛洒出来的是月光，也是是她藏了上万年的委屈。
在这个暗无天地的地方能遇见少见的月光，还真是足够的运气。
红绸盖住了她的双眼，却无法遮住她心中的向往。
不知为何，这雪忽然越来越大。
她依旧没有停下，挥舞的衣袖轻轻荡起一层薄雪。
风雪也在怜惜，同她一同轻舞。
守候在一旁的红山鬼并没有制止，也并没有说话。几万年来，他似乎已经将她抛至脑后。但当得知她来此地后，他好像还是忍不住想要来见她。
究竟是因为她，还是因为那张脸？
半刻后，雪花终于见小。
一旁的红山鬼刚想要开口之时，便看见四更忽然掏出了一柄匕首。
四更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隔着那段红绸看向了她。
明亮的匕首划过脖颈处白皙的皮肤，殷红的鲜血顺着匕首流淌至雪地。
终于，在雪停的这一刻，她没有了鼻息。
她竟然死在了他面前。
他瞪大了眼睛，冲雪地中跑去。
在她倒地的那一刻，他终于将她搂进了怀里。
他可以清晰地看出她嘴角的那丝笑意，那是对她对他最大的嘲讽，却又是她一生的解脱。
被冻得发红的双手颤颤巍巍地解开了女子眸前那段红绸，他不敢再直视这张脸。她死在她最美的月夜，也死在了他们两人重逢的一夜。
他抱着怀中的四更，嗓中早已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这一次，不像上次他们二人分别那般洒脱自在。
这块千金巨石重重地压在了红山的心头。
他半跪在地上
方才他还在想，该去如何面对她。
而此刻，他却已经没有机会再去同她说话了。
好像，这一次。
真的，是他做错了。
他像方才在屋中一般，贴在她的耳边低声叫道：“四更......”
“四更......”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她的名字。
突如其来的乌云将如钩一般的明月遮挡了起来，小雪再次袭来。
苍白的碎雪落在两人的发丝之上，也不知这般究竟是不是四更的心愿。
他始终都不理解，也并不认识面前的四更。
可四更又有什么错呢？
她只不过不想再生活在黑暗之下，也只不过不想再做别人的影子罢了。从头到尾的今日，只有这一袭素衣和这支与天地的共舞属于她罢了。
四更心中所执着的，也不过是那万年前雪夜里遇见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红衣少年罢了。
只是红衣少年。
从不是红山鬼，从不是打着为她好的幌子而将她藏在黑暗深渊里的哥哥。
她今夜跳舞时从未说过一字一句，因为客栈楼上还有一群对他恨之入骨的人。
她到死都是被束缚的，因为不想打草惊蛇，连自己哽咽的委屈都不敢放声歌中。她这一生都是不顺意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妖，即便成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暗鬼，她从头到尾也只想过上平凡的生活。
是红山鬼的一次次闯入，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甚至，为了他，她将殒命。
遇见红衣少年是她的幸事，遇见红山鬼也是她的不幸。
......
安瑶站在窗前，看着雪地中的二人，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如今也算是自由了......”
司瑜从身后走来，为她披上了一件衣裳，“或许，有时候做出选择，真的会影响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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