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曰：“臣之守官弗及也。臣闻之，琴瑟尚宫[2]，
伶州鸠回答说：“以臣的职责范围无法知道这些。臣只听说，琴瑟宜于演奏宫调，
[2]宫：古代五声音阶之一。
钟尚羽，
乐钟宜于演奏羽调，
石尚角，
磬石宜于演奏角调，
匏竹利制[3]，
笙箫是取其音声悠扬，
[3]匏（páo）：此指笙、竽、箫、笛一类的乐器。
大不逾宫，
乐音低弘而不逾越宫声，
细不过羽。
即便是尖细之处也不超过羽声。
夫宫，音之主也，
宫声，是乐音的主音，
第以及羽。
由它依次到羽声。
圣人保乐而爱财，
圣人保有音乐而又珍惜资财，
财以备器，
资财用来置备器用，
乐以殖财，
音乐用来增殖财富，
故乐器重者从细，
故而质重的乐器演奏尖细的音声，
轻者从大。
质轻的乐器演奏低弘的音声。
是以金尚羽，
所以说，乐钟宜于演奏羽调，
石尚角，
磬石宜于演奏角调，
瓦丝尚宫，
埙缶琴瑟宜于演奏宫调，
匏竹尚议，
笙箫取其音声悠扬，
革木一声。”
革木则音声不变。”
“夫政象乐，
“施政就像奏乐，
乐从和，
奏乐要求和谐，
和从平。
和谐要求均平。
声以和乐，
五音用来和谐乐调，
律以平声。
十二律用来均平音声。
金石以动之，
钟磬奏出乐音，
丝竹以行之，
琴瑟笙箫衍成曲调，
诗以道之，
诗句用以表达，
歌以咏之，
歌声用以咏唱，
匏以宣之，
笙竽发出和声，
瓦以赞之，
埙缶加以装饰，
革木以节之。
革木之声用以规范节拍。
物得其常曰乐极，
各种乐器都能发挥常规作用可称为乐极，
极之所集曰声，
所发出的声响汇集在一起称为乐音，
声应相保曰和，
乐音和谐相应称为和，
细大不逾曰平。
高低音声不相干扰称为平。
如是，
就像这样，
而铸之金，
用金属铸成钟，
磨之石，
把石磨成磬，
系之丝木，
组合丝木为琴瑟，
越之匏竹，
穿凿匏竹为笙箫，
节之鼓而行之，
用鼓声调节律音而配合演奏起来，
以遂八风。
就可以与八方之风相应。
于是乎气无滞阴，
于是，阴气不郁积，
亦无散阳，
阳气不散乱，
阴阳序次，
从而阴阳有次序，
风雨时至，
风雨适时而来，
嘉生繁祉，
福祉频频降临，
人民和利，
民众和睦多利，
物备而乐成，
品物齐备而乐音和谐，
上下不罢，
上下逸乐，
故曰乐正。
这就叫乐正。
今细过其主妨于正，
现在尖细的音声越过了主音而干扰了乐律，
用物过度妨于财，
耗费物资过度而损害了财用，
正害财匮妨于乐。
乐律受到干扰而财用感到缺乏就有害于音乐。
细抑大陵，
无射尖细的音声被大林钟低弘的音声所抑制掩盖，
不容于耳，
不能动听入耳，
非和也。
就不是和谐的音律了。
听声越远，
听起来低沉迂远，
非平也。
就不是均平了。
妨正匮财，
既干扰乐律使财用缺乏，
声不和平，
其音声又不和谐均平，
非宗官之所司也。”
那就不是乐官所能管辖的了。”
“夫有和平之声，
“有和谐均平的音声，
则有蕃殖之财。
便有繁衍增殖的财物。
于是乎道之以中德，
因此表达它的诗句就会符合道德，
咏之以中音，
咏唱它的歌声符合音律，
德音不愆以合神人[4]，
[4]愆（qiān）：罪过，过失，差错。
道德和音律都没有差池，就可以用来沟通神人，
神是以宁，
所以神灵因此而安宁，
民是以听。
百姓因此而顺从。
若夫匮财用、罢民力以逞淫心，
如果以耗费财物、疲惫民众来放纵个人的淫欲之心，
听之不和，
入耳之音既不和谐，
比之不度，
所奏之乐也不合法度，
无益于教而离民怒神，
不仅无益于教化，而且离散民心、激怒神灵，
非臣之所闻也。”
这就不是臣所能得知的事了。”
王不听，卒铸大钟。
景王不听劝谏，于是催促匠人铸造大钟。
二十四年，钟成，伶人告和[5]。
景王二十四年，大钟铸成，乐工报告说乐音和谐。
[5]伶人：乐工。
王谓伶州鸠曰：“钟果和矣。”
景王告诉伶州鸩说：“钟声不是很和谐啊。”
对曰：“未可知也。”王曰：“何故？”
伶州鸠答道：“不见得啊，陛下不明了其中的缘故。”景王说：“是什么缘故呢？”
对曰：“上作器，民备乐之，则为和。
伶州鸠说：“君王制作乐器，百姓非常高兴，这才是和谐。
今财亡民罢，莫不怨恨，臣不知其和也。
现在耗费了财物而民众疲惫，没有不怨恨的，臣不认为这是和谐。
且民所曹好，鲜其不济也。
百姓都喜好的事情，很少有不成功的；
其所曹恶，鲜其不废也。
百姓都厌恶的事情，很少有不失败的。
故谚曰：‘众心成城，众口铄金。’
所以，谚语说：‘众志成城，众口铄金’。
三年之中而害金再兴焉，惧一之废也。”
三年之中耗费钱财的事情做了两件，恐怕至少有一件是要失败的。”
王曰：“尔老耄矣，何知？”
景王说：“你老糊涂了，懂得什么？”
二十五年，王崩，钟不和。
周景王二十五年，景王驾崩，大钟所奏的音声不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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