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瑜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柳洁看着的这个男人，虽然看不清楚五官，但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看见了孟衍。
但仔细看过之后，又能看出两人的不同之处。
这个男人看起来，清俊文弱之气更多一点，整个人像是笼罩着一层忧郁气息，仿佛水雾里走出来的人一般，镜中花水中月，看起来，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这个人是谁？
邢瑜有些惊讶，他找了一圈，发现孟璋正在人群最中间。
那整个人不是孟璋，电影中也没有他出演，他还能是谁呢？而且就算这么糊的画质，他也能看出柳洁眼神里的专注。
“小橘子，你在哪里啊？“门外传来柳奶奶的声音。
邢瑜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心虚地把相册放回了原地。
邢瑜走出来，找了一圈，发现柳奶奶居然是在厨房。
“姥姥，您这是要干什么呀？“
前两天的饭都是他和孟衍给包下的。
当然主要是孟衍，他就是在一旁打打下手。
柳奶奶笑眯眯道:“今天是中秋节呀，奶奶炒两个菜，咱们过过节。“
“中秋？“邢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今年中秋正巧在国庆内，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过过节日，所以一直都没有留意过。
不过看着老人满满期待的神色，邢瑜一秒进去期待激动地搓搓小手，走过来说:“姥姥，您去歇着，我来干就行！“
柳姥姥听罢，果然站到一边，轻描淡写地补了把刀:“小橘子都会切土豆丝了？前两天才会切土豆块呢？“
邢瑜脸有些红，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
他在四周张望了一下，好奇地问道:“姥姥，你有看见孟老师吗？“
“小衍不在吗？“
柳奶奶低下头想了一下，忽然笑道:“这个孩子啊……“
邢瑜乖乖站在一边。
柳奶奶看着他说:“别担心，小衍这是看他妈妈去了。“
邢瑜:“！！“
柳奶奶叹了口气:“十年了，小衍这些年回来，从来不曾去看过她。“
邢瑜讶然，问道:“为什么呀？“
问完才觉得有些不妥，自己这么打探孟老师的隐私似乎不太好，无意得知是一回事，但主动询问意思就变了。
他正要说话补救，柳奶奶已经开口说道:“小衍和她妈妈都是倔强的人，当年有些误会，积起来，就成了心结。“
说完，她低下头，语气变得有些难过:“说起来，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最后受苦的却是小衍那孩子。“
邢瑜听得有些懵。
他张着口，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事说起来实在太过沉重，他不是当事人，没有陪着孟衍经历过那一段最艰难的岁月，因此，任何的关心安慰听起来都会是那样的浅薄。
而且，看起来，姥姥与阿衍对当年的事情都抱有很深心结的样子。
这就是他们心中的一块疤，结了痂，他怎么可以在旁边不痛不痒说一句“你一定很痛“吧，然后要求对方把这道痂撕开，把那血淋淋的痛苦展现给他看？
话在嘴里转了一圈，还是说了自己最想说的话:“姥姥，孟老师会越来越好的。“
柳奶奶把洗好的青草放到一边的碗里，菜叶子上淋下的水在案台上甩成了一片，湿漉漉的，看上去像是雨后石阶上青苔，又像是邢瑜此刻的心情。
“小橘子呀，今天中秋你都没有回家呀？“柳姥姥又问道。
中秋是团圆的日子。
邢瑜沉默下来，脸上挂了抹苦笑:“姥姥，很多年前，我和我唯一的亲人有了一个很深的矛盾，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向来是活泼的，狡黠的，傲娇的，得意的，但很少有这种低沉难过的样子。
柳奶奶轻轻“哦“了一声，边在锅里放下一瓢水，边说道:“你这个样子呀，和当年的小衍可真像啊。“
邢瑜怔住。
“老婆子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小衍会这么喜欢你了。“柳奶奶笑眯眯看着邢瑜，目光和蔼。
邢瑜嘴巴里有些发苦，机械地抬手往炉里放了一把柴，还是开口说道:“姥姥，你是说，孟老师在他身上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不想我会走这些年他走过的老路，对吧？“
柳奶奶没有再说话，长长感叹了一声。
邢瑜也沉默着，出神地看着火炉中滚滚燃烧的火焰，忍不住往前凑了一点，就突然想起那一天也是这样，孟衍忽然伸手拉住他，说“炉火太旺，会撩到人。“
他对我这么好，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其实自己早就应该有所察觉的。
不然为什么第一次表演课上，孟衍就要说自己表演天分非常高？为什么自己最开始那么抗拒他，还非要想着办法让自己去上表演课？为什么在知道何亦度的情况下，也还在试着引导他？
为什么这一路来，他一直在对他说“没关系，坚持下来，不要怕“。
孟衍很好，能为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做这么多，还是站在为他好的出发点上。
他这一生，能够遇见孟衍，确实是一件幸运的事。
不应该的是他，想的太多，逾越了界限，才会这样纠结痛苦，还差点把这样的痛苦带给了孟衍。
不应该这样啊。
邢瑜在心里对自己说。
既然孟老师是要在舞台上发光的人，那自己也应该要好好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最重要的是，不能辜负了孟老师的期望。
反正自己早就已经想明白了不是吧？
所以现在，倒不是像之前那样伤心了吧。
邢瑜退开烧的正旺的火炉，揉了下被烟熏到的眼睛，轻声说:“姥姥，咱们这没月饼，前几天的桂花还剩点，我来做桂花糕吧。“
孟衍回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不多，也不丰盛，但满满当当都是家庭味道。
最让他感到惊讶的，还是桌子正中间摆放着的桂花糕。
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不少瑕疵，但不管是闻起来，还是看起来，都挺像那么回事。
邢瑜在一边笑道:“今天是中秋，没有月饼就用桂花糕将就一下啦。阿衍，你不会怪我偷师吧？“
孟衍唇角勾出一个笑，大约是发自内心，这个笑容格外动人，衬得他眉目都完全柔和明亮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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