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太祖杨忠不信不疑。
此时此刻，他对长命锁也没有太浓的兴趣，转而道：“前几日，你去过皇别苑？”
伽罗眉心微跳，颔首称是。
“去做什么？”
“殿下他……”伽罗迟疑。那晚的事，唯有她和杨坚，隋太祖杨忠即便能查到外出之事，也未必知道内情。但以他九五之尊，若没有要紧缘故，不可能平白无故的驾临南熏殿，单拎着她独自审问。既然特意点出此事，恐怕他已觉出端倪。
稍稍抬头，看到隋太祖杨忠的脸色，冷凝沉肃，如含警告。
她竟然松了口气，缓缓道：“太皇既已知情，无需民女赘述。民女自知身份低微，无才无德，能够留住性命已是恩浩荡，不敢奢望其他。民女无意冒犯皇殿下，更无意冒犯太皇。事毕之后，自会离去。”
这态度令隋太祖杨忠诧异，诧异过后，依旧不信不疑。
对于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儿子，他若不想伤了父子感情，确实不能太强硬，而一旦有了顾忌，行事总归掣肘。但对付伽罗，隋太祖杨忠没有丝毫顾忌，拿皇帝的威严压过去，叫她知难而退，只是弹指之间的事。
今日特地过来，无非是摸个底细，顺道釜底抽薪。
“如此最好。”隋太祖杨忠听得门外再度响起杨坚求见的声音，皱了皱眉，看向伽罗时，眼神却阴森狠厉，“朕原本只杀独孤信、高探微抵命，若你再添乱，朕拿他们两府陪葬。毕竟，朕只有这一个皇，不容任何闪失。”
伽罗原本镇定的脸色倏然变了。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永安帝那个吐血而亡的皇和暴毙的皇子。
这个男饶狠厉跟杨坚截然不同。杨坚有底线，而他，恐怕不择手段。
至少，拿两府性命来威胁年弱的女子，不是君王该做的事。
伽罗来不及愤怒他的恶意和卑劣，咬牙道：“民女绝无此意！”
隋太祖杨忠满意，拂袖出门。
院门敞开的一瞬，杨坚当即跨步前，目光越过隋太祖杨忠，看到伽罗犹自站在檐下，背对着他，身影孤单。
他冷着脸行礼，抬头时，对隋太祖杨忠的眼神。
紫宸殿的事过去还不到一个时辰，父子俩彼此是什么心思，各自心知肚明。
隋太祖杨忠抬手，命宇善带着内监们去准备龙辇，只留杨坚在身边。
“紧张至此？”隋太祖杨忠若含哂笑，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跟儿子闹脾气，淡声道：“朕不会拿她怎样。”不再理会将信将疑的杨坚，了龙辇，起驾回宫。
家令胆战心惊，苏威满面忧色。
杨坚挥手令他们退下，进门见华裳忧心忡忡的站在角落，也让她出去。
……
门扇阖，院里只剩伽罗和杨坚两个人。
杨坚抬步，还未走至伽罗身边，伽罗已经转过身来，屈膝行礼，“拜见殿下。”
她的神色迥异于往常，病脸色苍白，眼神却分明倔强。整个南熏殿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侍女嬷嬷，正殿不知是何时落锁，唯有寻常仆妇居住的侧殿半敞，斑驳冷清，仿佛这样，伽罗才能有资格居住在此。
杨坚一瞬间明白了这伪装用意，怒从心起，袖折扇突然甩出。
扇内藏有利刃，切金断玉，金戈撞击声里，铜锁落地，撞开门扇。
“南熏殿本是给你住的，无需伪装。我要你住在这里，父皇也不能阻止！”杨坚跨步前，隐隐含怒。心其实明白，苏威这样安排是为伽罗着想，本身没半点错处，然而却还是有闷气涌，让他愤怒，甚至觉得无能——喜欢的人在跟前，却还是在他的地盘委屈受辱，他位居建章宫，看似翻云覆雨，连她都护不住！
伽罗微愕，下意识道：“殿下息怒。”
“不是冲你生气。”
——是冲自己生气。
杨坚**的解释完了，又道：“他刚才了什么？”
“太皇只问我长命锁的事……”
“他知道我喜欢你。”杨坚打断她，“方才趁我不备，专程过来，必是刁难。”
伽罗愣住，原以为隋太祖杨忠是以隐秘手段探得，却原来，是杨坚主动坦白。她着实没想到，清楚隋太祖杨忠恨意的杨坚，居然会这样快坦白心意。
“所以……殿下都了？”
“了，他才会突然——”杨坚胸膛起伏，强压住对隋太祖杨忠的愤怒。从方才隋太祖杨忠陡然转变的态度，杨坚便能猜得出来，隋太祖杨忠拿他没办法，便从伽罗身下手——这招本该用在敌人身的釜底抽薪，用在亲生儿子身，还是对着病毫无反抗能力的伽罗，焉能不叫人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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