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党踌躇了半晌，抬头看亲爹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自己，好像是能看透人心一样，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低下头，没敢直视父亲，嘴里回答道：“爸，您看您说的，我回自己家拿东西咋还算偷摸呢，我这不是着急吗，毕竟人家都上门来取了，再说我也不能多拿，一亩地能打多少粮食我也知道，再说上回的事，我跟您借得多是那家要的多，再加上我和岳父商量着多进点货，才寻思跟您借这么多的。”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李建党依旧没敢抬头，毕竟撒没撒谎他自己知道，心里正心虚着呢。
“你们要开一个和你岳父一样的店，那原来的店还打算干吗？这不是抢人生意吗？”
说这话的是李二江，他是真不知道镇上发生的事，无意扎别人的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杜雪一下子就激动了，以为这个村长知道自己家的事，是针对自己呢，于是声音尖利地说：“我爸说了，那个店他要干别的，才不怕我们抢他生意呢！你可别瞎说八道！”
尖利的声音高了几个度，在场的人都被震到了，李建军在旁边使劲掏了掏耳朵，感觉都要烦死了，这女的咋这么愿意扯嗓子叫唤呢！
毕竟李二江算个长辈，李建党还指着他帮自己说话呢，直接扯了媳妇一把，也没多说别的，抬头看向亲爹。
老李头听着他漏洞百出的说辞，内心冰凉。
几个儿子都是一样长大的，老李头自认为不偏心，不说一碗水全都端平了吧，指定是该给的大家都有份，可是这个儿子咋就长成这样了呢？
老三撒没撒谎他一下子就看出来了，继续问也只是想让他给自己一个解释，或许不是他想的那样。
没想到这个儿子居然这么不争气，跟自己家里人也算计上了。
老李头叹了口气，失望积攒的多了也变没那么在意了。
看了眼老伴，她也是低着头，眼泪噙在眼圈里，老李头无奈。
罢了，一样米养百样人，他自己好自己带着吧，当老人的，能给的都给了。
“老三，当初分家的时候其实我是挺偏心的，纵容了你。你是小的，即使分的公平，你一闹，两个哥哥也补给了你三百块钱，这可能给你了错觉，觉得只要自己肯作肯闹就能占到便宜，这个怨我。”
看儿子脸上写满了不服气，还想跟着犟的架势，老李头抬手往下压了压，继续说：“你也别不服气，你心里跟明镜似的，别在家里和亲人算计，你不吃亏。我还是秋收之前说的话，咱家就这条件，该给你的一样都没少，你要是觉得委屈我也无话可说，可能就是生错地方了，农村不适合你吧。”
老李头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李建党瞬间脸通红，像火烧着似的。
父亲这话像把钥匙，直接将他内心隐秘角落的盒子一下子打开了似的，是的，李建党其实内心一直是怨的。
他也不知道该怨谁，他是不喜欢农村，也不喜欢干农活，更不喜欢在这一大家子生活，到手的每样东西都得是别人有了，或者别人经手了才轮到自己的感觉，他喜欢享受，喜欢城里，有时候甚至怨恨自己为什么生在这个家庭，为啥要投胎到这个没钱的农村家庭。
但这毕竟只是他阴暗的隐蔽想法，没想到父亲察觉了，还说出来了，这就像把他扒了裤子当街示众一样，感觉最后一块遮羞布都扯开了。
李建党嘴里支吾，半晌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杜雪看自家男人被公公说的满脸通红，瞬间不乐意了，怼道：“爸，您可真能说笑，啥叫生错地了？建党就是回来借个钱，你们当老人的还真有意思，儿子想办正事，自己手里有钱，一分都不给掏，当初我爸就不同意我嫁给农村人，说农村人又穷又抠，我可算体会到了！再说了，我肚子里还有你们老李家的孩子呢！是你们的长子！咋滴你不给我掏点钱呐！”
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说完杜雪感觉更生气了，为李建党不值，她跟着来了好几回了，总感觉老李家没人待见自己。
听媳妇说完这些话，李建党还是没吱声，只是抬头看向了母亲。
“妈，你也是这么想的？”
许英迟疑了一下，才回答：“建党，家里是真没啥余钱了，你要是真缺钱，就商量着把粮食提前卖了吧。”
许英心里不好受，儿子想办正事她真想帮他，可家里这条件就这样，钱啥的真没像老三想的有那么多。
靠着种地，和老头子做的木匠活，她和老头子拉扯大了五个孩子。还给三个儿子分别盖了房子，娶了媳妇，又供着小儿子小女儿在外面上学，平时有个头疼脑热都是能挺就挺，实在挺不过去了再吃药或者看病。
就这样，分家之后还给三个儿子都分了一笔钱，分完之后俩人的存款就剩不到八千块钱了。
可这钱不能动，这是留给老四和兰兰的上学钱，这俩人生在了好时代，还爱读书，她和老伴说啥都不能拖后腿，砸锅卖铁也要把俩孩子供出来。
听完母亲的话，李建党低头没吱声。
老李头看向三儿子，问：“等会儿泡秤把苞米给你拉走，你大哥也和我说了，你那地明年还是自己张罗吧，我和你妈岁数也大了，帮你干不动了，再说今年秋收，你在村里住着呢，也没说收你自己的地，你大哥大嫂也不容易，给你白种了好几年，你不感激也别埋怨他了。”
说完也没看李建党，直接回头对李二江说：“我让老大去你家取秤去，你在这帮着看看吧，做个见证，今天给他都拉走。”
李二江连连点头。称粮食的大杆秤村里一共也没几家有，巧的是李二江家确实是有，村里人私下交易，你卖点红豆我卖点谷子啥的，有时候总上他家借秤来。
李建国听完领着二弟就出门取秤了。
路上气氛莫名的压抑，俩人心情都不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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