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皇上一脸疲惫的坐在龙椅上，范公公正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对面是一抹始终站得笔直挺拔的身影。
沈非世从进来开始就一直静默不语，黑眸沉沉望着前方。知道对方心里现在不好受，所以他便耐心等候。
看到他的时候，对方一点都没有感到惊讶，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找来似的。
皇上伸手接过范公公递过来的杯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片刻后，放下杯盏。看向神情肃穆，嘴角紧抿的沈非世，低声道：“朕知道你此行过来，是为了什么？”
沈非世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立即拱手道：“皇上英明，既然您已经知晓微臣前来的目的，不知可否愿替微臣答疑解惑？”
在大殿里的时候，他就想问了，但还是生生忍住了。
然而，就在沈非世和范公公都在静静的等着皇上的回答时。却见那个端坐于龙椅之上，原本情绪低沉的中年男子笑了。
两人见状，皆是一头雾水，不知对方为何突然发笑？
难道是心情变好了？还是因为刚才他说的那句话？
沈非世神情不变，眼角余光不动声色的暗暗观察对方。
这一笑过之后，皇上脸上的沉郁明显轻松了一些。
他抬眼看沈非世，眼神温和。只见他是用长辈与晚辈而非君臣之间的语气道：“你这孩子就是耿直，一点含蓄都不会。从小到大，对于自己很在意却又想不明白的事情，绝不任由其藏在心里不明不白，一定会追着问清楚不可。以前小槿和小沐最头疼你这个弟弟总是追着他们问为什么了，弄得博学多才的他们都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是因为想起过往的趣事和心心念念的人，才让皇上沉重难受的心情有所好转。
但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皇上的声音渐渐变得暗沉沙哑，眼睛微微泛红。
一旁的范公公，也偷偷用衣袖拭了拭眼里的湿意。
有些人，有些事不能轻易提起。
因为一旦掀开那层被封印多年的疤痕，那些本已经被努力抑制在内心深处的美好就会夹杂着痛苦的记忆碎片，如汹涌的海水涌来。
伤口再一次被生生揭开的结果就是，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逝者已矣，生者余生忍痛。
不管过去多久，那些珍贵美好的人，永远都鲜活的存在人们的记忆中，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磨灭褪色。
对沈非世来说亦是，所以他才不理解，皇上刚才在大殿里说的那番话。
甚至不惜冒着被问罪的风险，也要执意单独前往御书房找到答案。
然而，当听到皇上谈起那两位他十分珍贵的故人，曾经与他亲密无间的互动玩闹的往事时，心里蓦地一颤。
脑海里自动浮现一幕温馨明快的画面，一股暖流在心底流淌。
思及此，沈非世嘴角微抿。眼底划过眼底划过一抹清浅光亮，整个人看起来柔和许多。
须臾，他才缓缓收敛情绪。恢复来时的肃穆，问道：“苦苦寻觅七年，如今杀害大哥和槿表哥的凶手就在眼前。为何......”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皇上一定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
果然，话音刚落，御书房里便陷入一阵沉默。
虽然知道皇上这么做一定有其用意在，但他还是无法理解。
别人可以不追究到底，但他不可以。
过了好一会，皇上才缓缓道：“他于小槿和小沐有救命之恩，当年小槿和小沐年纪尚幼，两人在玩闹时不慎跌入湖中。如果不是刚好被路过的康亲王碰见及时出手施救，恐怕凶多吉少。”
沈非世闻言身体一震，眉宇微蹙：“此事，我从来不曾听父亲母亲提起过？”
他根本不知原来当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然而造物弄人，救命恩人最后却变成凶手。
“又不是什么好消息，何必刻意提起？但这也是为什么小槿和小沐为什么那么喜欢和敬重康亲王，并投入他门下成为他的学生的缘故。”说到这里，皇上的神情变得晦暗不明，语重心长道：“现在想想，那是一场虐缘。是朕愧对了那两个孩子，让你父亲母亲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丧子之痛。也连累你这七年来日夜奔波，没有度过一天安稳的日子。小藤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不爱说话，虽然表面看着温和谦逊，但他心里其实是怨朕的吧！如果朕当初没有让小槿和小沐去接应，也许他们就不会殒命了。”
这是一道无解的难题，沈非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当年的悲剧是幕后凶手一手策划，要怪也是凶手。
但他不希望皇上再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一个人身上。毕竟谁都不愿意看到那件事情的发生，有人在暗中蓄意设计的阴谋，就是冲着目标来的。
中了敌人经过缜密精心布下的埋伏，想全身而退，难如登天。
而那场屠杀也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才防不胜防。
沈非世顿了顿，道：“这不是您的错，母亲和七哥他们也没有怨过您。只是心里的结还没有解开罢了。等想开了，自然就会明白。”
听着沈非世并不婉转的解释，皇上苦笑一声，只当是在安慰他罢了。
可一码归一码，就算皇上念及老王爷曾经的救命之恩，想留给老王爷一个体面的结局。但那被残杀的一百多条生命也需要一个交代。
沈非世沉声道：“微臣认为这个惩罚，恐怕难以平民愤。”
皇上微微颔首：“你说的没错，放心吧！到时朕一定会给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答复。”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非世不再继续过问。
片刻后，他缓缓道：“皇上，赵立旭该如何处置？我们已经查证，他手里的药物确实是被人调包过的。”
皇上淡淡道“这件事，你看着处理吧！”
沈非世嘴角一抿，旋即拱手道：“微臣明白，那微臣先行告退。”
皇上微微颔首，沉声嘱咐：“辛苦了，回去好好陪陪你父亲母亲，他们现在需要你的陪伴。”
沈非世点点头，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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