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刚说这北芒蛇不该出现在此，是何意思？”
左安尧看殷傅露出一个要笑不笑，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没再像之前问年纪那般直接。索性跳过，当没看到，转移话题。
“北芒蛇多栖息于干燥之地，其蛇胆乃是北阳人最爱捕杀猎取之物。长清县并不适合它生存，偏偏出现于此，确有蹊跷。”殷傅神色严肃，紧蹙眉头，为突然出现的北芒蛇而烦愁。
左安尧却和他所想天差地别。
北阳人喜食蛇肉，左安尧早有耳闻。现看地上被斩断成两节的北芒蛇，不禁生出一丝怀疑：这蛇肉真的能吃吗？
“您有在听我说话吗？”
裹携寒风吹进耳中的询问，令左安尧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刚才走神，连忙向殷傅赔不是。
“无妨！眼下查寻此蛇从何而来，是人为还是意外最为紧要。”
殷傅说罢，挥手召出隐躲于暗处的部曲，命人将左安尧安全送回房。
临走前，左安尧犹豫再三说道：“在下如今虽已不是朝廷中人，但怎么说曾也为朝廷效过命。武功比不上大人，却也不完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您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在下定当全力以赴，为您为朝廷效命。”
殷傅闻言，下意识打算开口回绝。可对上左安尧那双因年岁上涨而稍显浑浊，却依旧明亮，充满热忱的眼眸，瞬间哑声。
“我会的。您现只需保护好自己和夫人的安危即可。”
话音未落，殷傅便逃一般，仓皇离开院子。
左安尧为官多年，一心为民请命。哪怕被同袍屡屡夺走功劳，也仍坚持当初为官的本心。不受功名利禄所诱惑，人情恩德所动摇。
这样的坚定，让殷傅羞愧至难以面对。
他当初辞官离京，说的好听是厌恶官场黑暗，其实不过是懦弱逃避。不为百姓，不为朋友，为的只是他一个人的平静安稳。
相比左安尧，他已在朝堂之中迷失了曾经那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自己。
“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朱秦秀娘放下同朱德熹博弈至一半的棋盘，迎上自门外走近的殷傅，关切询问：“可是哪儿觉得不舒服？”
殷傅摇头。
命身后部曲拎出已凉透的北芒蛇，予朱德熹两夫妻查看：“园中发现，可是你们饲养？”
朱秦秀娘皱眉后退，眼中充斥着对北芒蛇的厌恶。
朱德熹亦是如此。
殷傅就此得以确认，这条北芒蛇乃是有人故意投放至此。
“你如何肯定？说不准它是从狗洞里不小心钻进来的。”
殷傅抿嘴静看朱秦秀娘说话时，闪烁不定的眼睛。
待对方受不住，欲发火动怒前开口说道：“朱德熹明知秦姑你鼻子敏感，接触不得任何带毛的活物，又怎会允许这宅子内有狗洞存在。”
“那，那它也可能是从裂了的墙缝钻进来的。”
见朱秦秀娘嘴硬，殷傅直接将注意转放至一旁自看到北芒蛇，便有些魂不守舍的朱德熹，追问：“你的全部身家都在北阳，为何突然来长清县发展？”
朱德熹不吭声，与朱秦秀娘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瞪视下，僵脸咧嘴：“这，这茶冷了…我，我去给你们烧壶热的。”
眼看朱德熹要走，殷傅哪能让他这般轻松离开。可惜还未抓到人的袖角，便被一双粗糙且布满老茧的手拦在半空。
“当初举家搬来此地，并非他一人做决定。是我们共同所想，你要问什么就问我吧！明知他怕你，就不要为难他了。”
殷傅挑眉：“秦姑不是不愿说？”
“你这孩子明知我瞧不得你义父受委屈，还说这风凉话，真是欠打！”
殷傅冷脸撇嘴。要不是朱秦秀娘选了朱德熹，他也不会被逼捏着鼻子认一个弱不禁风的男子为义父。
“说正事！你们在北阳到底发生了何事，严重到要举家搬迁至如此远的地方？”
朱秦秀娘收回被殷傅甩开的手，摸鼻轻咳。直到对方不耐催促，才将事情缘由从头至尾全数告知于他。
殷傅：……
他本以为朱秦秀娘两夫妻定是闯了天大的祸，才会沦落到搬家移居。不想只是因为尝了一条不该吃的蛇，被当地最为有名的臧家打压围剿，才不得不离开北阳。
“那既是臧家饲养的蛇王，怎么会被你们吃到？”
“我也纳闷。可还没来得及调查，就被臧家那群个蛮不讲理的刁民给搞得头疼欲裂。没日没夜的放蛇滋扰不够，还去德熹的铺子捣乱，让其连着一个月亏损，差点把家底赔进去一半。”
朱秦秀娘说到激动处，握拳砸手：“不提还好，一提我就生气。这群龟孙儿，别再让我瞧见。不然我定掀了他老窝，吃尽他蛇王。”
“那这北芒蛇可是与臧家有关？”
朱秦秀娘抬脚踢了踢地上瘫软不动的蛇尾，摇头否决：“不是，它蛇尾上没有独属臧家的图腾。”
“除臧家外，你还有没有得罪过其他人？”
殷傅此话一出，惹朱秦秀娘登时面露不悦：“你这话说的！我是那种爱惹是生非的性子吗？！”
殷傅：……
朱秦秀娘不仅爱惹是生非，还特别能闯祸。
殷傅亲娘傅羽冉与她相识这些年，为她擦屁股的次数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大到狂扁皇亲国戚，小到调戏良家妇男，无一不干，可以说是京城百年难得一见的泼辣货。
如今，被朱德熹娶回家中，真不知该为他庆幸，妻家背景雄厚好，还是可怜他有这么个肆意妄为的妻子好。
“你在想什么？叫你好几声都不回我。”
殷傅沉默不语，抬手示意朱秦秀娘说话。等对方说完，才瞪大眼睛，清声开口：“你再说一遍！”
“我就是说十遍，那人废了的地方也弄不好。”
“你可知那索卡是北芒部落首领最疼爱的小儿子？”
朱秦秀娘耸肩摊手：“知道！哪有如何？”
外有燎原部落虎视眈眈，内有朝堂奸臣为虎作伥，殷傅不信朱秦秀娘远在北阳一无所知。
相反，知道的怕是比他还要多得多。
“何人指使？”见朱秦秀娘不说话，殷傅继续猜测：“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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